虽然我是一个弃婴,但我也是十月怀胎生的孩子,我也是一个乖宝贝……
妈妈,爸爸,请您们不要抛弃您们的孩子,永远都不要……
——题记
■春花灿烂
1
那天黄昏,一个男人的出现,彻底搅乱了春花平静的生活。
其实,自从春花上了甜城晚报之后,安静就逃离她的生活了。可谁让她的中考分数位居全市*一呢!山旮旯里的一个穷丫头,夺得了全市*一,还跨进了市外语实验中学(*重点中学),上报纸当然就不是一件“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事情了。
这个金秋九月,市民们捧着晚报,在市民版右下角的一个豆腐块里,瞟到了一个名叫林春花的女孩的事迹,图片里的那个女孩圆睁着一双惊恐而茫然的眼睛看着他们,看得同情心止不住地浮上来,于是便有好心人把电话打到了外语实验学校的办公室。紧跟着,就有很多的好心人提着东西来看望那个从小就没娘的苦孩子了。其中,更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妈妈们,把孩子也带来了,拿春花做活教材,对孩子进行现身说法。一时间,春花成了甜城的“新闻人物”,开学的那两三周里,几乎每天都要被叫到校办公室,见那些好心人,谦卑地说一大堆感激涕零的话,再表一下将来回报社会之类的志愿,等等。
开始的时候,春花是受宠若惊的,感激也是真诚的,可慢慢地,面对那些好心人的“穷追猛打”,“打破砂锅纹(问)到底”,把好奇的触角伸向她心底很脆弱的角落时,春花就有些心烦了,胆怯了……不过,好在终于时间拯救了她,当市民们被更新的新闻罩住之后,春花便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唉……春花不禁在心底长出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学习了。
可是就在这天下午,一个中年男人的来访,猝然把春花推下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干瘦干瘦的,却表现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对春花更是一副关心得不得了的架势。他自称姓耿,说以前也是平落镇的人,现在成都开了一家装修公司。他愿意不计任何条件给予她物质和精神的帮助。听到这里,春花忍不住抬头用眼角的余光闪了耿老板(她在心里就这么称呼他)一下,她一把就从他的眼里逮住了一种类似贪婪的东西,春花突然惴惴不安起来:他到底是谁?为何如此关心自己?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谈话结束时,耿老板提出来一起出去吃个便饭。春花仍低头含胸,拼命摇头,忽然站起身,逃也似地跑出了校办公室。
“哎,这个娃娃哦!”耿老板望着春花远去的背影,微微地笑了。他的眼前,忽地又闪过春花脖子上的银链子,链子虽然藏在衣服里,只露出了脖子上那一小节,但成色非常足。
就在这一刻,耿老板决定,趁春花去食堂打饭的空隙,亲自把那两包特意去家乐福超市买的营养品送到她寝室去。
只是让耿老板没想到的是,那两包营养品,后来被春花扔进了走廊上的垃圾桶里。
尽管见面时的*一眼,耿老板给了春花一种似曾相识的美好感觉,不过,他的财大气粗很快就把春花压得喘不过气来。更要命的是,他眼睛里那不可言说的物质把春花吓坏了。
所以,当春花确定耿老板离开学校之后,她终于把忐忑的心轻轻搁回了原地。
可春花做梦也没梦到,这只是一个开端,耿老板不仅把烦恼、不安带给了她,更带给了她的爸爸,奶奶,那个安放在平落镇林家冲里贫穷却温暖无比的家……
2
这些天,林大娘夜里总是做梦。梦长得像长江一样没有尽头。
梦境里全是小时候的孙女春花。
小春花把她弄得很疲惫,一会儿尿裤子了,一会儿又要张嘴吃东西了,一会儿又摔跟头了……很吓人的是,小春花趁她不留神时,转身就朝家门前的白河边跑去,小春花摇摆着两条稚嫩的小腿,边摇摇摆摆地跑,边嘎嘎嘎嘎地欢笑。林大娘紧跟在后面,嘴里急切地唤着“花,花儿啊!”尽管林大娘使出老劲儿迈着缠过的双脚,却怎么也赶不上。很后她追到河边时,几乎都抓住小春花的衣裳角子了,她却像泥鳅一般,哧溜一声就溜下水里去了……
惊魂不定的林大娘从噩梦中吓得从床上坐起来,僵硬地坐了半天,才悉悉索索地从床上爬起来。一动,才发现双腿麻痛麻痛的,一挣扎,混浊的眼里,竟然跌落下几滴水来。
林大娘晓得自己是挂念孙女了。尽管春花离家去城里上学才一个多月,她倒像丢了心一样,整个儿空落落的,不晓得该咋个把日子过下去了。
天麻麻亮,林大娘听见隔壁屋子有了响动,是搬动箩筐、从墙上取下锄头的声音。儿子林山要去地里头挖上满满一担红薯,才会回来吃早饭。林山不让娘清早出门,外面雾气大,怕凉着了身子骨。
林大娘赶紧下床,从木箱里慌乱地抓起一件黑色的线子开衫,颠着三寸金莲,摸黑去隔壁,要把衣服给儿子穿上。
林山身子单薄,从小没啥吃的,底子差,不抗病,加上总照顾不好自己,虽说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却跟小时候一样穿衣吃饭都是要依赖娘的。林山除了一手操持地里的农活,家里大小事儿,统统都是不管的,也管不了。脑容量不够使用。
林大娘摸到隔壁,又摸到堂屋门口,都没看见林山。她打开大门,林山的影儿早就没入雾岚里了,靠着她的这双小脚,是追不上走路像踩着风的林山了。
林大娘也没有喊儿子。儿子是哑巴,小时候感冒发烧,打青霉素针打哑了。也就是从那以后,林大娘不再相信那些用化学药品制出来的西药,而信奉中医,甚至把那些能治病的中草药,当成了仙草。跟中医打交道久了,她也慢慢摸出了一点门道,家人有个头痛脑热的,她就自己去山上找一些鱼腥草啊、金银花啊、荆芥啊什么的熬水喝,效果来的慢,但管用。后来,她开始去山上采草药,卖到平落镇上的中药铺里,这几乎成了家里经济收入的很大支柱。
林大娘轻轻叹了口气。站在门口,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又摸黑去厨房,从柴灶的灶门上摸到了火柴盒,抽出一根火柴划燃,点亮了灶头上的煤油灯。
屋子里终于亮堂起来。
林大娘家没有安装电灯。她家是林家冲很好没有安装电灯的人家。村里的干部来说了好多回,都被林大娘骂走了。除非是免费安装,要不然,她才不会花那个钱呢。她的钱,都是靠卖草药啊,蛋啊,一分一厘攒起来的,那是留给春花上学用的,谁也别想打鬼主意。
春花喜欢读书,林大娘就咬牙送春花读书。春花是她和林山的太阳哩,自从来了这个太阳,他们又穷又苦的日子,才有了温暖和光亮。
林大娘洗了锅,掺上水,剁了满满一瓢红薯,从米缸里抓了两把米,淘了,全下到锅里。开始烧火煮饭。
林大娘煮的是红薯稀饭。
自从地里的红薯成熟后,他们的一日三餐都少不了这种东西,早饭是红薯稀饭,中午是红薯干饭,晚上是中午的剩饭。红薯产量高,好种,活儿也不太累,却不值钱,但非常耐饿,因此成了她家的主食。不像大米,种和收都是又麻烦又辛苦,虽说相对卖得起价钱,产量却低得很,加上林大娘年纪大了,干不了这种下田插秧、收割稻谷的重活儿,只有林山一个人下田忙活,因此,她家每年收获的稻谷,只有尽量节省着吃,才能勉强支撑一年。
红薯稀饭煮熟了。有一股微甜的香味儿从锅子里钻出来,飘了满屋。
天已经亮了。雾气厚,还没有散尽。
林山挑着一担红彤彤的红薯,从外面的雾气里走了进来,他清瘦的脸上也是红彤彤的,有细密的汗水,闪着晶莹的光芒。他把两只箩筐放到地上,转身接过娘递过来的毛巾,嘿嘿地笑了一下,用毛巾在头上胡乱擦了两把,伸手牵过娘,和娘慢慢地朝灶房去。
红薯稀饭用大粗碗盛好了。林山一手端过碗,一手抓起一双筷子,呼呼噜噜地吃起来。桌子放着一碗泡菜。林山喝一口稀饭,吃一口泡菜,感觉香极了。林大娘坐在林山对面,举着筷子没有动,她看着儿子,发了一会儿呆,她很想给儿子说说,她想春花了,想得不得了,恨不得身上长出翅膀,飞去城里看看她。
可儿子说不出话。
吃罢早饭,把家里拾掇好,林大娘也朝山上的红薯地里走去。现在正是农忙,她顾不上去山里采草药,得帮帮儿子。红薯她是挖不动了,但还是可以干轻巧的活儿,把儿子从地下挖出来的红薯,从泥土里把它们翻拣出来,再擦去它们身上的泥土,放进箩筐里。
两人忙活了大半天,水也没顾上喝一口。山下的房子,有烟子从烟囱里袅袅升起。
林大娘站起身,对儿子比划了一下,回家做饭去了。
林大娘还没到家呢,远远地,就看见她家的院坝里,一个中年人坐在磨刀石上,嘴里叼着香烟,眼睛死死盯住她家门前的那条路。
林大娘不认识这个人。大概是过路的,走累了歇歇脚哩。
可是,林大娘的心,却蓦地慌了一下,像不小心摔了一跤,人没摔着,倒是吓着了。
林大娘没有理睬这个看起来很有钱的中年人,径直去开门。
中年人眼巴巴地望着林大娘,迟迟疑疑地跟了上来,就像她身上藏有金子一样。
“大娘,请问您就是林大娘吧?”中年男人轻轻清了一下嗓子,彬彬有礼地问道。
“啊,我就是林大娘,你是哪个哦?”
“我姓耿,叫耿长国。”
“你找我有啥子事嘛?”
“大娘,是这样的,听说你家有个女娃娃,乖得很,读书很厉害,都上报纸了,我前几天去学校看过她……”
“等一下,你想对我家春花干啥子?!”
“我,我不想干啥子。我只是听林家冲的人说,她不是你家亲生的……”
“是哪个砍脑壳的混账说的,春花明明是我的亲孙女。你给老子滚,滚啊!”
……
午饭做好了,林山也挑着红薯回来吃饭了,耿长国还没有滚,仍坐在那块磨刀石上,跟*胶水粘住了屁股似的,任凭林大娘怎么骂,就是动不了。
林山依依呀呀指着屋外的耿长国,向娘询问是怎么回事。林大娘默默地吃饭,一脸木然,跟没看见林山一样。林山见娘不搭理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几口扒拉完,起身朝屋外走去。
眼见走到了门口,却被林大娘拽住了。
林大娘索性把房门关上,落了栓,屋里的人出不去,屋外的人也进不来。
晚上,天突然下起了暴雨。
林大娘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找盆子接雨,房顶漏的厉害,到处都是雨水滴漏的啪嗒声。林大娘痛恨这场暴雨。而耿长国却喜欢这场暴雨。要不是这雨,他可能会在磨刀石上坐一夜呢。
林大娘清晰地听见了林山悄悄起床去开门,但她更清晰地听见了屋外哗啦啦的雨声,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
林大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感觉自己就是一块油锅里的肉,在滚烫的菜油里打着滚儿,殊了,焦了。
隔壁传来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说话声。
我晓得,林哥你虽然说不出话,但却是一个明白人。不瞒林哥,我老家是平落镇耿家庙的,我早先是个木匠,可这活路挣不了几个钱,养婆娘和娃娃恼火得很,可是,我总是不甘心,一心想要个男娃儿,觉得如果断了耿家的香火,就对不起我爹。头两胎,都是女娃娃,我到处上庙子拜菩萨,求送子观音给我个男娃,我出手大方得很,以为菩萨一高兴就会成全我。可我仍不放心,又去找算命先生,看看我婆娘肚子里的是不是男娃,算命先生说我这回如愿了,我高兴惨了,当天就去镇上的银匠铺,花大价钱给我儿子打了一把长命锁,希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孩子是正月初八上午十点一刻出生的,是个女娃。可能是天太冷被冻着了,刚生下来两三天,就得了新生儿肺炎。我抱到镇上的卫生院,医生喊交钱住院,我一摸口袋,还不到五十块钱,远远不够……家里更没有值钱的东西……
我悄悄把孩子放在卫生院的厕所里……我把那把长命锁挂在了她的脖子上,还有她的生辰八字……
后来,实在吃不起饭了,我跟村里的人去了成都,先在建筑工地上做木匠活,就那样一直帮人打工了十来年,慢慢地积蓄了一点钱,后来就单干,包工地上的木匠活,也做装修,发展到有了自己的装修公司……
其实从家里的条件变好了一点,我就开始找我的三女儿了,虽然我婆娘第四胎终于生了个儿子,但是我们两个心里,很放不下的,还是三女儿。我婆娘心里,一直对我有一个大疙瘩,我想,要是我一直找不到我的三女儿,我婆娘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原谅我!
……
3
第二天,耿长国前脚一走,林大娘后脚就去了上冲的林支书家。
林山说不出话,可心里明白如镜子,就一个晚上,着急得嘴上冒出了好几个燎泡。他咿咿呀呀地对母亲嚷着,试图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不要让人把春花抢走。想当初,可是他亲手把小春花从镇上抱回来的,当时小春花正发着高烧,吓人得很,别人不要的孩子,他们却把她当做一个宝贝,悄悄地留了下来。
林大娘看着这个病怏怏的小肉团,喜欢倒是喜欢,没有成家的儿子总算是有后了,但是,她不知道这个小肉团能不能活下去,她没有钱给她住院,也不相信专吃钱的医院。因此,林大娘就找来一大堆中草药,有麻黄、马鞭草、连翘、落得打、虎杖、大黄、鱼腥草等熬成汤,给小春花灌了两三天,烧居然就退了。在他们母子俩的精心呵护与照顾下,小春花一天比一天脸上红润,笑声一天比一天明媚。那明媚的笑声,惹得林大娘母子俩的脸上,也开出可爱的花朵来。他们不再害怕穷,不再害怕苦,不再害怕小春花生病,他们很好害怕的,是有人来夺走小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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