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是那么的无情,像是凌厉的寒风,像大浪淘沙里的沙子,他可以把一个水灵灵的少妇,摧残、折磨成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妪。
*一次见辛大兰是在41年前,也就是1972年的元旦。我和妻子回妻子家襄樊结婚。妻子带我去见她小学和初中时代的闺蜜——辛大兰,在路上,妻子就告诉我,他俩在小学和初中是形影不离的,两家住的很近,俩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像亲姊妹一样。她比妻子大一岁,一直是她呵护着小个子的妻子,他们经常晚上一起到电影院看电影,看完电影是她把妻子送回家,看到妻子翻院墙大门,进了机关大院,她才独自回家。
到了辛大兰家门附近,妻子就忍不住高声喊她的名字。辛大兰应声冲出家门,迎了上来。“哦!太漂亮了!”我只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她上穿一件粉红色的罩衣,下穿藏青色裤子,高挑而健硕的美丽身段,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映衬着挂在胸前的两条乌黑锃亮、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大眼睛配大辫子,给了我极深刻的印象。还有就是她那外向而豪爽的性格,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快人快语,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二次见辛大兰是1976年。也就是4年后,我和妻子一起从安康调回襄樊,一开始我们住在只有12平米的蜗居里。辛大兰来我家看望我们,那时我们都已经是30来岁了,都有了孩子。但是,辛大兰除了体态略微发胖以外,那风采不减当年,仍然是两只大眼睛配两条乌黑锃亮的长长的大辫子。说起话来,神采飞扬,底气十足。
不久,她就随她丈夫一起调到武汉工作了,直到退休。由于我和妻子的工作单位变动了几次,家也搬了几次,我们就失去了联系。这一晃,37年过去了。今年春节,我和妻子在她家老屋附近遇到了她的弟弟,知道了她武汉家中的电话。这才联系上。
第三次见辛大兰是今年的国庆节。国庆节前夕,辛大兰90岁的母亲去世了,于是她回襄樊奔丧,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她才打电话与我们联系,妻子告知了我家住址,准备翌日去接她来家,没想到晚上她就让她小妹妹送她来到我们家。
妻子听说她来了,一溜烟跑下楼去接她。我则站在楼梯口迎候她。只见一位中年女子搀扶着一位老妪,一步一蹭地,艰难地上楼,妻子跟在后面,在不停地说着话。到底谁是辛大兰,我被弄得一头雾水。
进了我家,只见那老妪一屁股坐在我孙子换鞋子的小木椅上直喘气,只见那中年女子说:“姐!你歇口气,别激动。”我这才恍然大悟,那中年女子是辛大兰的妹妹,坐在小椅子上喘气的正是辛大兰。过了一会儿,妻子把辛大兰扶了起来,走到客厅,只见辛大兰一瘸一拐地慢慢踯躅着走到客厅,慢慢落座。我把客厅的灯都打开了,借助明亮的灯光,我仔细地打量辛大兰。天哪!这哪里是昔日水灵灵的少妇辛大兰呀!乌黑锃亮的大辫子不见了,一颗像冬瓜那样的头颅上散布着花白的、被烫成卷卷毛的短发,有些像擦地布。水汪汪的一对大眼睛看不到了,脸部的生态被完全破坏了,好像是被“围湖造田”似的,那对大眼睛被脸部布满皱纹的、臃肿的、发黄的肉挤成了一条缝。昔日高挑、健硕、美丽的身材看不见了,只看到水桶般的身腰。
辛大兰的妹妹以前就认识我妻子的,她一个劲地夸赞我妻子说:“樊姐怎么没有什么变化哦!连头发都是乌黑乌黑的,看起来像是不到50岁,真是家宽出少年呐!”
“是我把她照顾得好!大事、小事都不让她操心。不让她做饭,不让她买菜,不让她做家务……”我得意地说。妻子吃吃地笑着说:“他就喜欢自夸。”
“你算说对了,我哪有小樊那福分,我是操心操老了的,哎!一言难尽哦!我现在患了高血压,心脏病;耳朵也不灵,有些聋;腿膝部得了滑膜炎,里面长骨刺,日夜疼呢!我家老李患上了糖尿病,很严重,有一只眼睛已经失明了……”辛大兰终于说话了,还是滔滔不绝,不让别人插嘴。只有在她说话时,我才找回了当年辛大兰的感觉,然而,她说出的话,到了后来有些颠三倒四了,她妹妹不时纠正她的错误。
“我是操心操老的。”我觉得这话很有人生哲理。宋代欧阳修在《秋声赋》一文中写得很精辟,他写道:“嗟夫!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唯物之灵。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行。有动乎中,必摇其精。”说的是人不可过于操劳,操劳必然会动摇人身体的根本,促使人未老先衰。
后来我从妻子那里得知了辛大兰的辛酸人生。
辛大兰的少女时代,家大口阔,父亲开一家胡辣汤店,养活二女四子,辛大兰是老大,下面有四个弟弟,一个小妹妹,小妹妹比她小20岁。因为是老大,又是女孩,她每天上学回家就要帮助父母干活,只有干完了活,等到晚上,妻子约她去看电影,才得以休息。于是,从小就养成了要强,吃苦耐劳的性格。初中毕业,17岁的她就参加了工作,帮助父亲承担一家人的生活。屋漏偏逢连阴雨,在她22岁的那一年,她的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那时她母亲只有42岁,而很小的妹妹才4岁。面对一窝孩子,母亲束手无策,想到了改嫁,以招夫养子。
辛大兰太要强了,坚决反对母亲改嫁,愿意代父和母亲一起抚养弟妹。她当时在襄樊磷肥厂当电焊工,每月的工资都交给母亲,支付一家人的开销。正值妙龄的她,不谈恋爱,不结婚,一心只想把她的四个弟弟,一个妹妹拉扯大。她成了家里的主心骨,既当姐姐,又当爸。厂里不少男青年都爱她的美丽、能干,追求她,然而都不敢承担抚养她的四弟一妹的重担而却步。
十年就这样过去了。厂里需要安装新的设备,请来了武汉化工设备安装公司的技术人员和工人。工人中有一位叫小李的武汉人,为辛大兰的美丽和善良倾倒,奋力追求她,并且发誓要和她一起把她的弟妹养大成人。终于感动了辛大兰,他们堕入了爱河,于1971年结婚。婚后,他俩除了留下生活费,其他的钱全部交给母亲,用于弟妹们的生活费和学费。1976年,襄樊磷肥厂的安装工程完工,辛大兰随小李调到了武汉。这时,他们已经有一对可爱的儿女了。然而,他们一如既往,把每月省吃俭用结余的钱全都寄回襄樊。硬是把四弟一妹供到成家立业。这其中的酸甜苦辣,艰难辛苦,牵肠挂肚,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
他们的子女渐渐长大。子女的抚养、生活、教育完全靠他们自己。已经捉襟见肘的他们,仍然给襄樊家中寄钱。生活的苦涩艰难,他们俩无怨无悔地扛着……
好不容易进入了90年代,弟妹都成家、工作了,然而厄运又来了。他们所在的企业宣告破产,他俩双双下岗,靠微薄的下岗补贴生活。还要面对儿女上学、就业、结婚的多重经济压力。可以想象,已经步入知天命的他们,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努力合计着如何把一个钱掰成两半来花……所幸他们的子女都很懂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都知道爸妈的辛苦,成家立业后,都努力工作,兢兢业业,孝顺老人。
然而,进入新世纪的他们俩,才发现积劳成疾,疾病向着他们无情地袭来。接下来,辛大兰拖着带病的身子,还要照顾小孙子和外孙女。当年生龙活虎般身体的小李,已经成为身患重度糖尿病的半失明的老爷子了,就连家务事都干不成了,一家子全靠辛大兰一瘸一拐地操持着,很心酸……
“假如当初,辛大兰不那么逞强,同意她母亲改嫁,招夫养子;假如辛大兰狠下心来,让大弟弟、二弟弟多承担一些,不上学,早些工作;假如辛大兰调到武汉后,眼不见,心不烦,不管弟妹,只管自己过日子……”我一口气向妻子提出了很多假如。
“那就不是辛大兰了。昨天她还跟我说,今生她不后悔,因为她对得起她早逝的爸爸。现在母亲去世了,弟妹们都把她当做母亲供着呢!”妻子正色地对我说。
“这就是辛大兰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辛大兰的精神可嘉,这样的女人心灵是美好的。”我点了点头,喃喃地说。
入夜,我躺在床上,看着睡在枕边的水蜜桃——这是我对妻子的爱称,心里还在想着辛大兰原来那乌黑锃亮的大辫子和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久久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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