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隐痛（散文）

壬午年正月初六早晨，我起床后在房间内用木梳子整理散乱的头发，爱人凤姐在一旁惊叫起来：

“老王，快让我看看，你的嘴巴好像有点歪哟！”

“应该不会吧，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虽然口里这样说，但我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我连忙对着镜子仔细察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完全变了模样，其嘴巴向右边歪斜，嘴旁边还淌着咸水，这是典型的“面瘫”。我属猴，性子有些急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病症，我急得直跺脚：“这该怎么办哟，这该怎么办哟！”

凤姐在旁边安慰我说：“老王，不要紧，面瘫是可以看好的。”她停了停，微笑着对我说：“就是看不好也不碍事，你又不会再恋爱找媳妇子了！”

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当时听到这番话我火冒三丈，气呼呼地说：“你倒说的轻巧，看不好不碍事，一张歪嘴怎么见人，我的面子何在？”看我真的生气了，凤姐不再说什么，便去忙别的事了。她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因此每当我发火时她采取的对策就是沉默。

嘴歪得真不是时候，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做。我作为镇文化站站长，每逢过春节总要组织开展一些民俗文艺活动。年前，二十多名民间艺人在一起进行了节目排练，约定正月初六到镇电影院门前集合前往各村各单位拜年。这时候演员们可能到齐啦，正等着我呢。可我却面瘫了，此刻我焦急万分：如果不及时看病，面瘫的程度将会越来越严重；但演员们来啦，我不去组织，拜年活动将无法举行，况且这么多人这么大的活动不安排好怕出安全事故。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便选择了后者，快步来到电影院，与演员们一起到乡村去拜年。

为了方便出行，我便戴着口罩与镇村干部打招呼。起初还真有些不习惯，时间一长，我便习以为常啦，每天演出我都要戴个口罩。镇村干部以为是天冷戴口罩也就没在意，此秘密同行演员都知晓。他们也劝我旱点医治，但拜年活动还得继续，我只好以大局为重，暂时忘却自己的病痛，全身心投入到节目演出之中。

说起这台节目，我就联想到年前的节目编写。从开场祝愿语到彩莲船词到舞狮后说四句再到高跷词，都是我挑灯夜战创作出来的。当时我还不会打字，是请打字复印室的杨老板帮助完成的，记得是年前的腊月二十晚上，天下着鹅毛大雪，好冷好冷啊，但我陪着杨老板一家人在打印室里苦战了一夜，才把整套节目资料打印出来。腊月二十一至二十八集中抓紧排练了一个多周，终于大功告成。

由于节目前期准备充分，因而这场节目非同一般，特别接地气合乡情，又充满欢乐喜庆的气氛，所到之处深受观众欢迎。开场祝愿词以诗一般的语言向人们传递出新春的气息，涉及的祝愿措词恰当，吉言吉语，柔情万种，充满欣喜。在一阵传统的锣鼓声中，彩莲船频频上场，跑船的撑篙的打扇子的各显特色，演唱着赞美各条战线各个行业的段子，音正腔圆，非常动听。狮舞队由六人组成，一位美女拿绣球，一个空心跟头将绣球往上抛，两个狮子分别在四个艺人的操纵下跳起来抢绣球、扯绣球，扮着各种鬼脸，摆出各种姿式，吸引观众眼球。舞狮接近尾声，一人牵着狮子给观众说四句，说些吉利祝福的话。高跷表演更是精彩伦比，在富有节奏的锣鼓声中，艺人们踩着高跷上场，不停地说着有趣的高跷段子，逗得现场观众哈哈大笑。生动的场面让人回味，令人难忘。拜年走了一村又一村，一致持续到正月十五。

拜年活动刚一结束，我便匆匆前往老正街上街头周医生诊所去看“面瘫”。扎针灸、拔火罐，医治了个把周不见效果，便又赶到某部队医院治疗，依然是扎针灸、拔火罐。给我看病的是一位姓谭的年轻女孩，据说刚参加工作没几天。我在那里扎了快两个周的针灸。星期四早晨，小谭跟往常一样给我扎上针灸。那天不知怎么的，左耳扎得特别疼，我还是咬紧牙关挺了一会儿，实在忍受不了才告诉小谭，她连忙帮我拔下针，但仍然疼痛难忍，而且左耳还嗡嗡乱叫。问她的师傅，师傅告诉我可能是肾虚引起的耳鸣，记得当时还开了几副中药要我带回家熬了喝。几天以后，病情仍然不见好转，还新增了耳疾。我越想越不对劲，交的钱还没用完，我便决定另找其他地方医治。

镇教办周会计介绍我来到某市工人文化宫四楼张医生家里求医，这是一名刚从某市人民医院退休的主任医生，临床经验丰富，对医术精益求精，特别擅长扎针灸、拔火罐。来这里之前，我的嘴巴歪得很厉害，根本不关风，吃饭时稍不注意就洒落在地，说话也不利索，还伴随着疼痛。尽管如此，我却很快在张医生那里得到了精心治疗，除了每天扎针灸、拔火罐、按摩推拿外，还开中药搭配医治。中药配制中有蜈蚣、蚯蚓、地虎等，但我恨病吃药，还是忍气吞声地将这些平时看啦就作呕的东西喝下去。一个月过去了，我的嘴渐渐地由歪变正，慢慢恢复到位，而我的耳鸣症状毫无好转。张医生问其原因，我便一五一十地讲了造成耳鸣的过程。张医生坦言：这不是肾虚引起的耳鸣，而是针灸扎到了筋路。医生一语点破天机，熟人听说后都要我到某部队医院索赔。但我转念一想：医生小谭来自农村，与我女儿同庚，生于80年，属猴，她的父亲和我一样也是教师，屋里也有一个靠种田为生的母亲，与我们家的情况一模一样。如果向院长投诉，医院不仅要赔偿，而且她刚获得的工作也将失去，对于农村孩子来说找一份工作是多么不容易啊！想到这里我便原谅了小谭，选择了放弃。

从壬午年看“面瘫”到现在已有16个春秋。在这16年里，我的左耳无时无刻不在鸣叫。白天夹杂着其他声音，又有工作做，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但到了晚上万籁寂静，只有左耳在那里嗡嗡作响，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而烦恼，时而抱怨，特别难受。也许，小谭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在行医过程中曾出现过一次医疗事故，还不知道自己的一次失误给一个病人带来了终身的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