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是*的,没有什么能从生命的很初相伴到生命的终结,总有什么人什么物突然出现在生命里,然而,一转眼,下一个路口,才发现只有夕阳拉长的影子,生命中过客来去,人世间熙攘繁华,听着岁月流淌,叹息时光荏苒。
我从来都不相信永远,就像吃一种东西总有腻的那一天,可是,当离别之后,我发现那种对一个人深入骨髓的思念永远永远都不会变,只是每怀念一次,思念就加深一层。
书上说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痛,我不认同,总有那么一些伤痛不会被抚平,而会随着时间沉淀。
又是一年清明,下雨了,天也陪我一起哭泣。
我相信永远都没有永远,一切都有尽头,只是我希望尽头遥不可及,这样,会不会有短暂的永远,起码,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记住你的容貌,给我一段记忆,让我的生命有过你的存在,可笑,这是我的奢望,你也那么冷漠,什么也不给我,只留下我对你的生疏和一种也许是恨得情感,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感情,让我记得有你的存在,即使我对你一无所知,甚至于你的名字,我至今不知。
其实说起来,你也算是留给我一段记忆,你的葬礼,是我对你很好的回忆。
那时候我很小,还不懂事,不懂得什么是生离死别,什么是阴阳两重天。死,好虚无缥缈的一个字,在我心里,你还在,一直在,在故乡,在那我很久不曾回去的地方,所以我见不到你,是啊,你在故乡,但你在坟茔里,而我却活着,可是我依旧骗自己,你还在!
我不喜欢回故乡,说不出缘由,不知道是否和你有关,也许是因为我晕车晕的厉害,不想多次体会头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应该是这样的,我总是这样回绝父母让我回故乡的提议,不是我对故乡没有感情,只是,我被它伤的太深,我不敢回去,不敢面对,我怕那种回到故地却人事全非的孤独感。
故乡,是我出生的地方,但不是我长大的地方,算起来,我在故乡生活的时日不过三载,可是这三年,我离别了你,离别了瑶瑶,离别了姥爷,离别了二伯,那里好像是个充满离别的地方,好像一条黄泉路,这里是阳,那里是阴。
你在世之年,从不肯见我,妈妈说,从我出生起,你就只抱过我一次,因为我高烧入院。你终究是嫌弃我的,这是我怨你的理由。
后来长大了些,明白了很多事,我开始觉得自己错了,我不该怨你,可是,我反问自己,我是女孩有什么错?
对于农村,尤其是你生活的那个时代,觉得男孩子好,可以下田出力气,女孩就是中看不中用,而你,你是一个社会下层的农民,重男轻女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在你脑中。
你安分的辛劳耕作,维持生计,爸爸说,你是个老实人,简单、固执也古板。也许是因为你身为农民具有的朴实,让你安于成规,也许是你有三儿两女,所以看到男孩的用处,大姑只是帮奶奶洗衣做饭,照顾家小,而大伯二伯却可以下地种田,省了你三分力,所以你不反对将二姑送人,因为她是家里的小女儿,出不了力,还多一碗饭。
我没见过二姑,听妈妈说,二姑寻亲回到故乡,认了大伯和大姑,但是唯独不愿见奶奶,我想二姑也是恨吧,还不太记事便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如果,如果你也在,我想她也定不会见你!可是若你在……对于二姑,你后悔吗?愧疚吗?
小时候,我就知道重男轻女的观念,但我和你一样固执,那时候,我像男孩子一样疯一样闹,男孩做得到的事,我未必做不到!我证明给你看,我不比男孩差,你不喜欢我,我就活的更好,将来站在你面前,告诉你,女孩一样可以比男孩有成就。
可是,我还未曾努力,你却已留给我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背影。我站在家门口,等不到你回来,那时我还不知道,死亡是一种越等越远的距离,明明记忆犹新,可是你已不在。你赢了,你不曾给我机会,我再也走不到你面前,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你走远。
我想我是个拥有恨做动力才能走的更远的人,而你正是这么一个人。其实,故乡哪里好了?你又哪里好了?可我就是舍不得、忘不了,以至于魂牵梦萦,缠绕心头。
我没了力气,没了奋斗的缘由,失魂落魄的前行,跌跌撞撞的生活,有很多时候,我都想去找你,我想见见你,想和你说说话,想像别的孩子那样,听爷爷讲故事,那对我来说就像做梦一样,我想听你说,但你却再也开不了口,在田野里孤独矗立着的,只有那块冰冷的石碑,春夏秋冬,四季轮回,你只能静静立在那里,你也不想离去吧,你还未见大伯成婚,还未见哥哥长大,也不曾知晓两个妹妹的存在,我也不想你离去,因为你还没见到我成功,我还没能让你后悔,你不该走!不该走!
我很恨的历史从清朝开始,我向来喜爱历史,因为我怀旧,我爱听故事,但是唯有清朝的历史,我厌恶。我很恨的便是烟的存在,我恨!我恨你为什么沾染这个东西!为什么让自己患了肺癌?!你沾染了烟,让它侵蚀你的身体,让你垮掉,让家人陪你受罪!这样想,你死了更好!是你自己害死自己的!我也恨你,连让我恨你的时间都那么短,短到恨未成形,而爱而不得,却让我刻骨铭心。哈哈,你是害怕了吗?胆小了吗?不想再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所以一走了之,无忧无愁,是吗?
我恨你,却也想你,也许是恨久了,恨深了,所以恨成了爱。而且我也好累,有时真羡慕你,不必为生活奔波劳累,安心的长眠。
如今想来,我竟后悔了,那天,你的骨灰躺在黑色的棺木里,满眼尽是白色,我系着白布条,不哭不跪,任凭妈妈打骂,却不曾掉泪,这点我随你,我就是倔。我不知道什么是葬礼,不知道为什么要跪,为什么要哭?但我知道,那是有关你的,所以我不愿听话,我就要拧着来。现在,我却后悔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愿为你跪,为你哭,你终究……是我爷爷。
生活太过曲折,跌倒过,迷茫过,放纵过,努力过,很后,心不再有波澜。姥爷去找你了,姥爷走了,我哭了,即使我没有去火化场,没有在家乡,甚至不知道他走了,可我却在这里哭了很久很久,姥爷不在意我是女孩,我与他见面不多,可是他对我好,所以我哭了,而对于你,我也是要哭的,因为你对我没有不好,只是淡如陌路人。
我该谅解什么呢?你偏见,但是你懂的生活,你面对现实,我没有想过当时的家境,你不得不这样,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但也……永远都不知道了,而今,我追逐梦想,却发现已经不懂得如何生活,如何活着,沉浸书中无法自拔,不敢面对现实,原来真正胆小懦弱的该是我啊!若你还在,会不会笑我?
随着渐渐长大,入了大学后,过去的过去在我脑中封存,直到去年我接到那个陌生的来电。
“小妮啊,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啊……我是谁?我是你爷爷啊!”
爷爷!
控制不住的泪水滴落,多么陌生的称谓。
“……您打错了,我,我没有爷爷。”
挂了电话,我在洗手间哭了很久,舍友问我时,我只是说看小说看哭了。
爷爷,听到这两个字,我脑海中却是空白,是啊,空白,我……没有爷爷。
我趴在桌上,脑海中,渐渐浮现一句话,“令爱永恒的,竟是别离,很好可以战胜光阴的,就是回忆。”
回忆,我连回忆都没有,所以输给了光阴,输给了过往,但唯有对你的爱恨,融在血脉里,像蛛丝一般,蔓延全身。
我时常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走在熟悉的街道,记忆却那么陌生,推开久久封闭的门,在那里面,厚厚的尘埃掩埋过往,或喜或悲,翻阅着那经年往事,恍然一瞬,身临其境,晶莹的泪珠打湿扉页,可是,那饱经沧桑的心已平静如镜,射映着那穿透时光的遗憾,然而,那已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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