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一轮夕阳。空旷的天空做了它的背景,看上去薄凉而沧桑,软榻榻地悬在空中,微弱的光晕勾勒成天边的一抹孤独,尽管凄凉,但光依然幽幽地濡染着大地。
我的婆婆,就如黄昏中的那一轮夕阳......
76岁的婆婆,生活让她的背过早地佝偻,弯曲成一张弓,松松垮垮的皮肤挂在脸上,皱纹的褶子里零零星星地点缀着老年斑,上面的牙齿几乎掉光,上嘴唇的皮肤皱皱巴巴紧缩在一起,岁月把她脸上的水分几乎抽干。消瘦的身材,蹒跚的步履,让人很容易想到了“风烛残年”这个词,想到了当风抖动的落子,想到一些沧桑的岁月。
婆婆老了!老了的婆婆,几乎没了一点中年的影子。中年的婆婆全不是这样。论起外貌,婆婆是村人眼里俊俏的女人,这些褒奖婆婆的话语,时不时地通过熟悉她的人传入我的耳中。我对婆婆的认识始于她五十岁及以后,至于她的以前,我的眼睛是伸不进去的。但我想,那些岁月一定是光鲜亮丽的。记忆里的婆婆属于小巧玲珑的类型,说话慢声细语、温婉细腻,性格随和,这多年我很少见过她生气,即使是生气,全没了农村妇女的大喊大叫,她一旦生气,那可是真正地生气了,可以几天不说一句话,直到气消为止,我想,一般女人是憋不住的。她善于用一种沉默制造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能置一家人于小小翼翼中。这种本事不是谁都具备,起码,我是学不来的。
如今,婆婆如花的容颜早已没了水色,皱巴巴的布满斑点,整个身子骨弱不禁风,岁月真是一把刀啊!很残忍的莫过于它了!
公公是一个能干的人,在很早的时候,就买了大车跑客运,本来该有殷实的家业,该让一家人过上宽裕而幸福的日子,该让婆婆活得更像个女人。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噩运像埋在生活里的地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不经意地引爆。公公在检修车的时候,被重物砸在腰上,从此公公全身瘫痪、整个家一夜之间也瘫痪了,公公的病让生活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还欠下了好多外债,五个子女只有两个成家,老公当时刚参加工作。照顾公公、照顾家的重任,就落在了婆婆柔弱瘦小的肩上。
瘦小的婆婆,用她的坚强和韧劲,用她的爱,十几年如一日伺候着瘫痪在床的公公。十几年,那是多少个日日夜夜呀,端屎倒尿,劳累琐碎。难以想象的是,遇到孩子们不在时,婆婆怎样用她孱弱的手去挪动体重不轻的公公?又怎样去进行着一系列的艰难动作?有时,长期蜗居在家的公公还要发一顿脾气,这些,婆婆能理解,也能宽容,都默默地承受着,从没听过她在儿女面前抱怨过什么。后来,公公去世了,公公的去世某种程度上对婆婆是一种解脱,本该解脱的婆婆却没松口气,而是把她的爱转到她的孙子孙女身上。
失去老伴的婆婆,一下子老了许多,那时,繁琐的生活,让我根本无暇顾及婆婆的孤独。或者,生活的艰苦,剥夺了婆婆考虑自己的时间,但在偶尔的闲暇里,它一定会吞噬婆婆的心。婆婆把她的爱都给了她的子女。后来,光景好了些,小叔子结婚的时候条件比我们自然好了一些,细心的婆婆,不止一次地在我跟前提过,言语里都是对我的愧意,其实,我根本不会去在意这些,我怎么会去挑剔这些呢?对婆婆,我只有敬重,只有感激。
劳累一生的婆婆,如今,儿孙满堂,本该享几天清福了,可岁月偏偏又让孤独的她雪上加霜,言谈举止天真得像个孩子。令人啼笑皆非的同时不免心酸。
去年夏天,婆婆来我家过年,刚刚第六天,前两天还好,只要有人陪说话就行,但第三天开始就坐卧不安,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样吵着闹着要回老家。老公陪着她在公园逛了好长时间,算是消停了一个下午,但天一黑,就又开始闹腾了。
“天黑啦,怎么回?明天咱们一起回。”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哄她。
“拿个手电筒就看见了。”婆婆说。女儿禁不住捧腹。平遥、榆次开车也得两小时。
黑色的夜空下噼噼啪啪燃起了烟火,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了阵阵鞭炮声。
婆婆说:“咱村赶会,人们这么早就开始占地方了。”村里赶会时,小商小贩天不亮就开始搭棚,或者支起摊位。村里人管这叫“占地方”。
过了一会儿,婆婆就拿着一杯喝剩的水径直走向阳台上,我知道婆婆是把阳台当成了老家的院子了,准备把杯子里的水倒掉,我赶忙制止,不然,木地板就该遭殃了。
这样折腾了两个小时,婆婆依然闹着要回家,还把所有的衣服、床单都包裹好,还不忘把给她买的吃的东西装好,摆下一副非回不可的架势,那种执拗劲,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实在精疲力尽了,只好把趁机去棋牌馆透气的老公召回。
老公一进家门,婆婆就嚷开了,叫着老公的小名:“快送我回家。”眼睛里几乎是哀求。
“妈,我去一下厕所就送你。”
老公在厕所里蹲了足足有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老公捂着肚子,一副疼得受不了的样子,我正要问原因,看到老公直向我挤眼,我恍然大悟,赶紧说:“妈,你家儿子肚子疼成那样,怎么去送你,好好睡觉,明天咱们一起回。”
这招还真灵,婆婆象个听话的孩子,回屋了。但一会又折回来,好像记起什么,对着她儿子说:“多喝点开水。”只看着她儿子把水喝完,才放心地回屋睡觉去了。
意识不清,思想混沌的婆婆,有着小孩子一般的举动!婆婆不认识天,不认识地,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我的女儿,但却认识她的儿子,并能清晰地叫出名字。这一点让我颇感震惊,也让我感到糊涂了。按说,痴呆会让她忘记一切,既然把什么都屏蔽了,既然把什么都删除了,可为什么她没有屏蔽那些形象,没有删除那些名字?细想,也在情理之中,婆婆已经把她的每个儿女刻在心里,渗进骨髓里,即便屏蔽了整个世界、删除了所有的记忆,她心里依然镌刻着那些熟悉的名字,依然装着那些领先的模样。有时,人不能不相信奇迹,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奇迹。病症能让一些东西可逆,也能让一些东西不可逆。在思维混沌的世界里,那颗伟大的母爱依然清晰,依然一如既往地闪着光,照着儿女们的日子,暖着儿女们的心。
时光真的很让人捉摸不透,循环重复又一次在婆婆的身上上演,满脸褶子的婆婆,却拥有一颗孩童的心。让她的思维瞬间回到原点,让她的智力瞬间退回到起点,让她的过去真正成为过去。老年痴呆的病症,像一块橡皮一样,擦去了婆婆的作为成年人的一切。
婆婆痴呆了,痴呆的婆婆糊涂了,心糊涂了,一切就都糊涂了!俗话说:难得糊涂!糊涂真的有时并非都是坏事,婆婆这几年身体一直很好,头疼脑热也很少。思维混乱的婆婆,犹如一张干净的白纸,一切又回到很初。没有忧愁,少了烦恼,远离痛苦。心单纯、眼明净,什么人情世故、什么家长里短、什么社会深浅她都看不见、听不到,在她那里是零,甚至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廓。尽管她耳不聋,眼不花。
生活一下子在她那里慢了下来,有些甚至是断开了。但不是所有的慢都不好,也并非所有的断开都意味着悲哀!
很好让她跟这个世界链接的,就是她的每个子女!
糊涂的婆婆并不糊涂!痴呆的婆婆并不痴呆!她的心中始终装着一缕清晰,只是这一缕清晰只留给她的儿女!
婆婆的思维黑暗了,意识黑暗了,但她的心里总有一盏灯亮着,只是这盏灯只留给她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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